论莫里哀喜剧的女性形象特征论文

2024-05-18 10:36:38 来源: 作者:xieshijia
摘要:莫里哀喜剧对以男性为中心的刻板的书写有所突破。他承认女性的婚恋自主权,描绘女性间友好的、高尚的同性情谊,认同男女情欲上的平等;打破偏见,书写女性智慧,肯定女性的价值。本文分析了莫里哀作品中女性形象所渗透的女性主义元素,反思了传统僵化的两性表达方式,推动男性作家的文本进入女性主义文学的批评视野。
[摘要]莫里哀喜剧对以男性为中心的刻板的书写有所突破。他承认女性的婚恋自主权,描绘女性间友好的、高尚的同性情谊,认同男女情欲上的平等;打破偏见,书写女性智慧,肯定女性的价值。本文分析了莫里哀作品中女性形象所渗透的女性主义元素,反思了传统僵化的两性表达方式,推动男性作家的文本进入女性主义文学的批评视野。
[关键词]莫里哀;女性形象;女性主义
1研究背景
莫里哀(1622—1673)是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文学代表,古典主义喜剧创始人,其作品讽刺虚伪教会、腐朽贵族,继承民主、平等、自由思想,闪耀着人文主义的光辉。他通过刻画勇敢坚定、活泼可爱的女性形象,无论是“纯洁忠贞”,还是“精明凶悍”,都真诚地展示了女性的生存现状,成为女性的“朋友”,正如法国著名女性主义者波伏瓦所说的,“莫里哀不是女人的敌人”(波伏瓦,1998)。他剧作中的形象体现了莫里哀对女性的认识。
2具备新型前卫的女性意识
莫里哀的喜剧多以婚姻为题材,反对男权主义专制,塑造了一批具有自主意识的女性形象。在女性地位低下,未婚从父,已婚从夫的时代,正如波伏瓦所说的,“她的价值较之于男性的价值,犹如奴隶的价值较之于自由人的价值”(波伏瓦,1998),莫里喜剧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比男性拥有更强的自我意识,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和对自身命运的掌控能力。
2.1渴望婚姻中的自由
莫里哀喜剧中的女性多渴望自由婚姻。吉登斯认为,前现代社会中的婚姻“更多地关系到缔造一个家庭或促成财产传承的经济背景”
(吉登斯,2009),但在莫里哀喜剧作品中,男女结合不再单纯以财产为基础,而是重视感情的作用。《冒失鬼》中赛丽因昂德耐赎买她而脱身,因此向他表达敬重之心,但同时拒绝了他的追求,而是勇敢地向贵族子弟赖利许下承诺。莫里哀跨越了阶级鸿沟,给予女奴身份的赛丽选择婚姻的权利。波伏瓦在《第二性》中认为,“他猛烈抨击强迫婚姻,要求给少女表达意见的自由,给妻子尊重和独立”(波伏瓦,1998)。莫里哀喜剧中塑造的女性多有经济决策权,并通过经济优势,掌握婚姻主动权。恩格斯说,财富和权力集中在少数男人手中,从而强化了男权制,也就是男性对女性的支配。当经济主导权从男性转移至女性时,女性受奴役的状态就会解除。《冒失鬼》中伊波莉特正是这样的形象。作为富裕的放贷人的女儿,伊波莉特在面对情人赖昂德移情别恋与父亲期望她嫁与赖利的双重困境时,主动用钱财贿赂马斯卡里叶,为赖利赎买赛丽出谋划策。在《屈打成医》中,丈夫斯嘎纳赖勒向妻子马婷“讨面包”也显现出男性经济主导权被削弱了。莫里哀喜剧中的女性利用金钱反抗世俗婚姻,体现出掌控自我命运的能力。
莫里哀鼓励女性摆脱男权制束缚,挑战阶级歧视与性别歧视,表现了维护女性婚姻自由权的意识。
2.2渴望婚姻中的平等
莫里哀认为,女人拥有质疑男性感情,说出自身感情诉求的权利。塞西尔·索瓦热认为,女人将依附男人作为生存的唯一出路,她在恋爱时便忽视、放弃了自己的人格。波伏瓦认为女人自觉使自己处在低位,原因是她的软弱及对独面生活的畏惧。男人是女人生存的意义,而女人只是男人享乐的对象。父权社会对于女人的要求也自然和对男人的要求不同。而在莫里哀喜剧中,女性与男性平等对话,并对男人有更多的诉求。《爱情的怨气》中的吕希耳在误以为情人艾拉斯特辜负了她时,展现出坚定的决裂意志,“即使样样成全你的激情……我也要不顾死活……作对到底,我宁可死,也不要嫁给这个靠诡计就以为能把我骗到手的人。”(莫里哀,1984)如《愤世嫉俗》中赛莉麦娜对贞操观的不屑与抗争。赛莉麦娜容颜娇媚,掌握着不输男性的财富,她游戏于男性之间,与所有“有用”的男子均有暧昧不清的书信往来,展现了她对传统女性观的突破。
莫里哀认为女人同样拥有质疑男性感情,说出自身感情诉求的权利,表达了作者对男女平等的关注。
2.3女性反抗圈养禁锢
出于对婚姻自主、婚姻平等的追求,当面对来自父权社会传统规范的打压时,莫里哀笔下的女性毫不犹豫地选择反抗,与社会的不平等抗争。莫里哀笔下的女性并没有当时女性“以低眉顺眼、关心体贴、善解人意为特征”(吉登斯,2009),而是坚定自我意识,维护主体地位,以反抗的态度来摧毁婚姻中的不平等。如《愤世嫉俗》中的赛莉麦娜无视舆论对她的指责,面对阿尔塞斯特的求婚,她直呼:“我,不等年老,就弃绝人世,去你的沙漠地,把我活埋了。”(莫里哀,1984)她对于自由的渴求给了她拒绝依附男人生存的勇气,呈现出不屈的反抗精神。在《女学者》中,亨丽艾特的母亲费娜曼特太太希望她嫁给徒有其表的假学者时,她拒绝说:“不,母亲……我不听话,你饶了我吧。”(莫里哀,1984)这对母女的拒绝,体现出女性对自身主体地位的把控,表达了作者为女性掌握自身命运的赞扬,反映出他进步的女性意识。
3建构休戚与共的女性盟谊
男性出于控制女性的需要,限制女性的社会交往,正如波伏娃所说的,“因为她被隔绝在家中,不能主动接触其他女人;她总是期望命运和男人能给她带来额外的利益”(波伏瓦,1998)。女性的这一心理,进一步维护了男权主义思想。康奈尔认为:“个体和群体的行动能够带来社会秩序的改变”。而莫里哀正是通过戏剧,表达了可以利用这种联合以突破社会性别秩序,消除男女不平等的现象。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只有在集体中才有可能有个人自由”(马克思等,1995)。
3.1摆脱了女性同性相残的传统形象
莫里哀喜剧中出现了多个女人之间同性相惜的场面。这些女性一反同性相残的传统形象,超脱固有意识形态中所谓的“姐妹情谊”。不同于传统文学中女人间的羡慕、嫉妒,而是相互支持与理解。如《冒失鬼》中的赛丽与伊波莉特,虽为情敌,但并没有摩擦。伊波莉特甚至十分欣赏赛丽的人格魅力。当赛丽找到父亲,要求嫁给心上人时,伊波莉特真诚地为她感到欢欣。而赛丽在面对伊波莉特的小抱怨时,也会劝慰她应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指责对伊波莉特不忠的男人。《爱情的怨气》中福罗席娜向阿斯卡涅提供感情支撑和智力支持,福罗席娜可以为阿斯卡涅的爱情烦恼奔波不停,她是除了指使阿斯卡涅女扮男装的家长外,唯一知道阿斯卡涅真身的人。在莫里哀笔下,传统女性间的相互嫉妒变成了惺惺相惜。
3.2打破了女性关系的阶层壁垒
莫里哀所建构的女性之间的亲密关系,体现了对阶级歧视的反抗。莫里哀笔下的女仆与女主人之间的情感早已超出了传统的主仆关系,她们作为小姐的知心伙伴、朋友,甚至是引路人、训诫者。如《达尔杜弗》中女仆道丽娜比小姐玛丽雅娜的家人更关注她的人生幸福,在奥尔贡无视玛丽雅娜的请求,决定将她嫁给伪君子达尔杜弗时,道丽娜问道:“把她这样一个女孩子,送给他那样一个男人,您难过不难过?”(莫里哀,1984)在玛丽雅娜怯懦地选择以死成全自己的爱情时,道丽娜怒其不争;当玛丽雅娜的家庭被伪君子达尔杜弗威胁时,道丽娜协调了玛丽雅娜兄妹与继母艾耳密尔之间的关系,整合所有人的力量想要将敌人从家中剔除。在《爱情的怨气》中,马丽内特爱上了小姐吕希耳的情人听差,主仆二人在恋爱时的行动以及在看待男女婚恋地位时的态度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这种急主人之所急,想小姐之所想的女性形象在莫里哀喜剧中不在少数。
3.3超越了不同等级的身份限制
在男权社会中,女性首先是妻子,其次是母亲,削弱了母亲与儿女之间的联系。作为“妻子”必须站在丈夫立场,每当丈夫与子女发生冲突时,是“妻子”的身份压倒“母亲”身份。但在莫里哀的《贵人迷》中,汝尔丹太太能够尊重女儿吕希耳的个人意愿,为吕希耳的婚嫁同丈夫冲突。当自身的恋爱烦恼与女儿的终身大事被破坏一同发作时,她坚定地选择与女儿共同战斗,而当人有意割裂她与女儿之间关系时,她愤怒地指责:“她是你的,可也是我的。”(莫里哀,1984)另外,《达尔杜弗》中的奥尔贡荒唐自私,愚昧无知,把伪君子当家人对待,无视妻子哀求,驱逐亲生儿子,意图用女儿玛丽雅娜的婚姻换取所谓的虔诚教徒达尔杜弗的欢心。而作为“母亲”的艾耳密尔却为保护继女和家庭主动作饵,引诱达尔杜弗暴露本性。艾耳密尔保护玛丽雅娜的行为中蕴含的情感,是为父权专制社会所不容忍的。在这些妇女身上我们不只看到母亲这一层身份,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同性之间情感的共鸣,这是一位女性对另一位女性婚恋自主权的保护与支持,体现了女性对幸福的共同向往和追求。
在莫里哀的喜剧中,女性之间有了沟通,她们不再是男性刻意孤立的个体,而是能够互相扶持反抗父权、夫权的战友关系。女性之间的交往建立在关爱、信任、平等以及尊重等基础上。
4展现超越世俗的女性气质
父权制社会的性别秩序是靠划分所谓的男性气质、女性气质为基础的。男性气质强调独立自主、理性、个体的成功,具有对外性和攻击性;而女性气质则体现为软弱笨拙、轻浮狡诈、保守堕落等,具有制约性的特质。其实,“女人的特性没有一种可以证明它的本质或意愿原本就是堕落的”(波伏瓦,1998)。社会性别规定的两性气质是以男性支配女性为前提的。男人们指责女人身上的缺陷,并强加给女性们男性偏见中的“女性气质”。莫里哀喜剧中的女性形象拥有了所谓的“男性气质”,追求幸福婚姻,消解了以往天真无知、消极悲观的“女性气质”。埃莱娜·西苏在《美杜莎的笑声》中指出,追求两性平等并不意味着要将男女之间的差异彻底抹除。莫里哀喜剧中的女性有着超越世俗的女性气质,表现在:
4.1调动女性特有的独特气质
莫里哀喜剧中的女性形象体现出女性特有的气质,在女性反抗父权社会、追求个人幸福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达尔杜弗》中,奥尔贡的妻子艾耳密尔美丽善良,通情达理,忠于丈夫却并不盲从,她依靠自身的智慧揭开了达尔杜弗身上禁欲、崇高的宗教外衣,让奥尔贡认识到达尔杜弗接近他的最终目的是占据他的财产。《吝啬鬼》中的艾莉丝少年爱慕,将对法赖尔专一而又热烈的喜欢诉诸言语:“法赖尔,不管为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的。我觉得有一股子说不出来有多么好受的力量在带动我,就连不希望这样做,也没有那份气力。”(莫里哀,1984)女性特有的爱情体验,使得她们能够开口言爱,宣泄自我情欲。美丽的外表和独特的女性才华,共同构成了莫里哀笔下独立、自由的女性形象。
4.2远超男性角色的女性魅力
卡罗尔·吉利根指出:“女性是从人际关系的角度来界定自身的,并参照关爱他人的能力来判断自己的成就。”(吉登斯,2009)与男性仅从个体的成就判断是否成功不同,女性拥有更强的包容心和同情心。无论是积极为小姐幸福出谋划策的女仆,还是出于人伦关怀,对饱受折磨的情人们施以援手的女性,在莫里哀的笔下都不少见。《冒失鬼》中的赛丽,即使身为奴隶也没能掩盖住她不同寻常的优雅气质与美貌。她的女性魅力征服了那个区域的男性。她的友好使情敌伊波莉特也为她的好事高兴。她对感情的忠贞与坚定使追求者更肯定了她的魅力。《贵人迷》是莫里哀讽刺资产阶级附庸风雅、装腔作势等恶习的代表性作品,其中的女仆角色妮考耳的理性与感性,在男主人陷入模仿贵族、失去理智的幻想时,她尖锐地嘲讽向她炫耀贵族“学问”的男主人,呈现出远超男性的魅力。她维护小姐吕希耳和汝尔丹太太,唤醒被贵族愚弄的汝尔丹,她向主人刺出有力的一剑。这一情节显示了莫里哀对女性的肯定以及对于传统男性权威的挑战。
在莫里哀笔下,女性融合了忠贞、忠诚、包容心、同情心等“女性气质”与坚定、勇敢、智慧、自主、竞争等“男性气质”,消解了传统社会的性别观念。
5结语
莫里哀喜剧作品塑造女性意识,在20世纪女性主义思潮中得到印证。他的超前性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个人经历以及创作理念密切相关。莫里哀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塑造了在思想、性格以及命运等方面不同于以往的传统女性,改变了刻板的男性中心书写模式。虽然他仍有男权意识的残存,但仍然关注女性的命运;虽然他也没有系统的妇女解放思想,但表现出女性的觉醒,形象地展示了旧时代女性对于新世界的期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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