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将从存在主义式的荒诞以及自由选择两方面来解读 《第二十二条军规》，希望能够更深 刻地剖析海勒的创作思想倾向和艺术风格。

　　[关键词] 约瑟夫·海勒; 《第二十二条军规》;存在主义;荒诞; 自由选择

　　两次世界大战的大规模残忍屠杀把西方社 会带入了有史以来最黑暗、最野蛮 、最不人道 的时期 ，存在主义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兴起并发 展起来的。《第二十二条军规》 是基于二战的背 景创作的 。约瑟夫·海勒本人曾亲身参加过二 战 ，深刻体会到了人类存在的荒诞感和失去自 我的悲伤、无力与痛苦 。作者将这些感受付诸 笔尖 ，形成作品后，与存在主义思想中的很多 重要观点不谋而合 ，例如世界荒诞 、人生痛苦 以及自由选择等 。可以说 ，存在主义思想与 《第二十二条军规》 的“ 肌理 ”真正地交织在 了一起。

　　1 存在主义式的荒诞

　　荒诞的观念 ， 即世界荒诞 、人生孤独， 是 存在主义思想的基本观点 。对这种荒诞的感 受 ，萨特曾经做过描述 ，包括“ 人对统一性的 渴望与人的精神与自然之间的隔阂相脱节，人 对永生的憧憬与他的生命的有限性相脱节，人 对意义的关注及其全部努力的徒劳 ，死亡 ，现 实世界的不可理解性 ，偶然性等等 ”(唐建 清 ，2006)。在 《第二十二条军规》 中， 约瑟 夫·海勒创造了一幅荒诞世界的图景 ，皮亚诺 萨海岛上的人都处于一种荒诞的生存境遇中。 而“ 第二十二条军规 ”更是存在主义式荒诞的 象征符号 。下文将立足于小说文本 ，从以下两 方面进行论述。

　　1.1 荒诞的图景

　　荒诞可以看作是 《第二十二条军规》 的主 题之一 ， 因为正是荒诞造就了几乎全部情节。

　　在 《第二十二条军规》 中，作者展现的是一个 变形了的世界， 战争不再严肃 ，军人们也不再 是传统意义上的不怕艰难困苦 、不怕流血牺 牲、勇敢顽强的英雄 。在作者的笔下 ，小说所 呈现给读者的就是一系列荒诞的闹剧。

　　作者在小说中描绘了一个无秩序 、非理性 的世界， 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荒诞的事情。 文本中有很多细节可以佐证这一观点： 医院里 医生给看什么都是重影的士兵看病 ，最后在多 位专家的会诊之下判定他是脑膜炎 ，理由是医 生只会治疗脑膜炎，不会治疗其他病 。约塞连 被内特利的妓女刺伤后 ，只需要缝合伤口 ， 医 生却以没做过手术为由非要给他动手术 。约塞 连在这里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 医生给他全身 麻醉 ，然后为所欲为 。米洛的垄断生意遍及世 界各地，所以他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 因为给西 西里带来了苏格兰威士忌 ，他成为巴勒莫以及 附近诸市的市长 ; 因为把鸡蛋贸易做到了马耳 他 ，他被封爵 ，又被任命为副总督 ;他还是奥 兰 、巴格达 、大马士革、阿拉伯等地有影响力 的人物 。米洛所到之处 ，都会得到人们的称 赞 。米洛缺乏道德、 自私自利 ，他是资本主义 的完美代表 ，善于损人利己 。他在埃及买下的 棉花因为没有市场 ，所以一下子落到破产的边 缘，于是米洛就做棉花巧克力糖 ，巧克力外包 裹的是真正的棉花 ，让中队的士兵吃 。米洛甚 至取走了救生衣充气膛里的一对二氧化碳充气 筒 ，做草莓和碎菠萝冰激凌苏打水供应军官食 堂 ，导致落水的士兵没有救生衣用;米洛还偷 走了药箱里的吗啡针 ，致使约塞连无法为中弹 的斯诺登止疼 。在米洛眼中， 没有什么比金钱更为重要，他可以为了利益置他人生命安全于 不顾 。同样，在米洛的观念里 ，也没有国家之 分 ，所以他可以为了利益抛弃国家 。一级准尉 怀特·哈尔福特的家族拥有着特殊的能力， 他 们全家跟石油矿藏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每在 一个地方搭起帐篷，开采石油的人就能在那个 地方钻一口油井 ，后来这种情况发展到不可控 制的地步 ，怀特家族的人不能留在原地不动， 因为开采石油的人会不断地赶他走 。斯纳克下 士把上百块军用肥皂打碎掺进甘薯里 ，只想证 明中队士兵趣味庸俗 ，像乡巴佬，不知道好坏 的差别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饭 ，士兵们竟然把 满满一盘吃完以后 ，还嚷着要求再添 。海勒用 戏谑的笔调勾勒出一个荒诞的世界，小说中的 人与事都是非常规的，荒谬且难以理解的， 他 在二战中亲身经历的事情被诉诸笔端 。海勒不 仅写出了战争的荒诞 ，更突出这个世界所具有 的荒诞性。

　　1.2 荒诞的代名词：“ 第二十二条军规 ”

　　“ 军规 ”在军队之中本身是具有强制性和 纪律性的 。但是，在 《第二十二条军规》 这部 作品中却恰恰相反 ，军规是随意且自相矛盾 的 。在这里 ，“第二十二条军规 ”更像是上层 军官用来控制士兵们的军事工具，同时也是作 品中荒诞境遇与生存危机感的核心表现。

　　“ 第二十二条军规 ”是一个无论你怎样挣 扎都逃脱不了的圈套 。书中有一段关于军规性 质的说明：“世上只有一个圈套 ，那便是第二 十二条军规。”(海勒 ，2019) 飞行员一旦开始 执行轰炸任务 ，就再也摆脱不了这个枷锁 ，上 层军官们为了自己的利益 ，无限次地要求士兵 们增加飞行次数，完全不考虑士兵的生理和精 神压力 。被玩弄于股掌的飞行员们只能一次又 一次地被迫执行任务 ，直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 第二十二条军规 ”其实并不存在， 只不过是 一种圈套 ，被编造出来以证明现实发生之事合 情合理 。但在官僚政治之下 ， 士兵们毫无选 择 ，只得接受“ 第二十二条军规 ”这个文字枷 锁。“第二十二条军规 ”摸不着， 看不见 ，然 而人们感到它无所不在， 无所不能 ， 神秘诡 诈 ，变幻无常，高深莫测 。这个军规本身就是 一个不符合逻辑的悖论。

　　“ 第二十二条军规”，其实并不存在， 它是 军规的操纵者们在失去理性的情况下制定出来 的 。小说最后的情节中， 约塞连回到了罗马， 但是他发现曾经给他带来欢乐和精神慰藉的妓 女们全被赶走了 。从妓院寓所前的老婆子口中 得知 ，士兵们赶走妓女的原因是“ 第二十二条 军规”。 约塞连怒不可遏 ，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按照第二十二条军规 办事的呢? 又没有亲眼看到第二十二条军规。” 老婆子回答：“他们没有必要给我们看 ，法律 是这样规定的。”“什么法律规定他们不需要这 样做?”“ 第二十二条军规。”(海勒 ，2019) 这 时， 约塞连醒悟过来了，“第二十二条军规 ” 的悖论之处就在于，它实际上不存在，但是每 个人都认为它真的存在 。在小说中，“第二十 二条军规 ”还成为官僚统治集团为实现自己的 卑鄙目的、为所欲为 、翻云覆雨的工具 。卡斯 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密谋决定送约塞连回国， 但是这里有个圈套 ，就是“ 第二十二条军规”。 他们俩一个想当将军 ，一个想当上校， 于是想 让约塞连加入他们 ，作他们的伙伴 ，无论是在 军队中， 还是回美国以后 ，都为他们说好话 。 而约塞连要么接受这个决定， 要么就会根据 “ 第二十二条军规”，被送上军事法庭 。在作品 中，荒诞的“ 第二十二条军规 ”无处不在， 它 使得“ 荒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渗入人的生存： 无理性的、不可言喻的、令人惊奇的 、愚蠢的 东西触目皆是。” (弗莱 ，2006)

　　2 存在主义式的孤独

　　在皮亚诺萨岛的军营这样一个充斥着荒诞 的环境中，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算计与敌视 ，温 情与关怀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冷漠与孤 独 。萨特的“ 他人即地狱 ”的论断在这部作品 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从小说中的人物牧师和梅杰少校身上， 我 们就可以寻到孤独的踪迹 。 随军牧师阿尔伯 特·泰勒·塔普曼在军队中是一个孤独的存在，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个陌生人， 士兵与军官， 甚至别的牧师都对他不太感兴趣 。作为牧师， 在飞行大队里他没有得到丝毫的尊敬 ，相反却是被无尽地捉弄与凌辱 。所有的人都将他视作 怪物 ，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内心 ，牧师内心的 孤独感越来越深 。梅杰少校从小就是一个孤独 的人，感受不到周围人的善意 ，没人愿意跟他 交流，被拒绝成为常态 ，这使得他产生了社交 恐惧，成为讨好型人格 。可即使这样 ，他还是 遭到所有人的排斥与否定 。在军队中，他不管 跟谁在一起，人家总想赶他走 ，让他跟别人待 一块儿去 。他希望同大家成为朋友 ，却遭到大 家的群殴 。这些打击使得梅杰少校越来越沉默 寡言 ，他不愿再与任何人有交流，成了军营中 的“ 隐形人”。

　　3 存在主义式的自由选择

　　自由选择观念是萨特存在主义的核心 。他 虽然认为世界是荒诞的，但是个人的自由选择 却更为重要 。作为人类，不仅要勇敢地面对荒 诞的世界，更要通过自由选择获得有价值的自 我， 这也正是存在主义思想的积极意义所在。 当然萨特所说的“ 自由选择 ”不是可以无所谓 后果，不考虑他人利益，随意做任何选择 ，而 是一旦做出选择的话 ，个人就必须承担所有属 于自己的责任 。在 《第二十二条军规》 所描述 的荒诞世界中， 士兵们要想活下去 、摆脱荒 诞的世界， 就要勇于做出自由选择 ，并承担起 自己应负的责任 。只有这样 ，才能实现真正的 自我。

　　小说中的主人公约塞连就是在看透世界荒 诞的本质后 ，做出了自由的选择 ，并勇敢地负 起了对自己、对他人的责任 。约塞连在飞行大 队一次又一次地被增加飞行次数，这使他无时 无刻不在想回家的办法 。高压环境的逼迫 ，使 约塞连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中，他 总觉得有人想要设计害死他 。在约塞连看来， 他身边的人都是疯子 ， 身处疯狂的全面包围 中，他只能时刻保持警惕 ， 以防被人伤害 。与 想要建功立业的其他人不同， 约塞连打定主 意， 要活得长久， 不行就死在求生的努力之 中，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 。在这场肮脏的战 争中， 约塞连不甘心做境遇的牺牲品 ，他的清 醒使自己孤立于众人之外 。为了活下来， 约塞连采取了种种办法来逃避执行飞行任务 ，包括 装病往医院跑 ;策划谋杀卡斯卡特上校 ;移动 博洛尼亚的轰炸线 ;往食物里面放洗衣皂 ，造 成全中队的人腹泻 ， 以拖延执行轰炸任务等。 约塞连进行了理性的思考 ，勇敢地与荒诞境遇 做斗争 。他选择装疯 ，并赤身裸体地出没于军 营 ，拒绝执行上级派发的飞行轰炸任务 。为了 平息争议 ，卡斯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密谋决定 送约塞连回国，但是这里有个圈套 ，就是“ 第 二十二条军规”。 约塞连要么接受他们的要求， 无论何时何地，都为他俩说好话 ;要么就会被 送上军事法庭 ，接受审判 。但是约塞连拒绝与 他们同流合污 ，他做出了合乎道德与负责任的 选择 。最后受到奥尔的启发，他逃往瑞典 。面 对荒诞的处境 ， 约塞连不断地做出自 由的选 择 ，努力与其抗争 ，而他在做选择的时候也负 起了对他人的责任 ，这正是萨特自由选择观的 体现。

　　4 结语

　　约瑟夫·海勒在 《第二十二条军规》 中以 存在主义思想为基础，为读者展示了军营中的 荒诞图景以及“ 第二十二条军规 ”存在的不合 理性 ，并通过阐释人生孤独 ，道出了生活的本 质 。但是他也通过约塞连的自我选择以及自我 超越，体现了存在主义的积极意义 ，用精妙犀 利的文字为世人留下了具有启发意义的佳品。

参考文献

　　[1] 弗莱. 喜剧 ：春天的神话[M]. 傅正明，程朝翔， 译. 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

　　[2] 海勒 . 第二十二条军规[M]. 吴冰青， 译 . 译林出版 社，2019.

　　[3] 劳曼编 . 新编存在主义词典[M]. 程继松， 译 . 中国 地质大学出版社， 1992.

　　[4] 萨特 . 他人就是地狱[M]. 关群德， 译 . 天津人民出 版社，2007.

　　[5] 唐建清 . 欧美文学研究导引[M].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