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克里姆特与席勒的母性题材作品论文

2024-11-14 11:51:57 来源: 作者:dingchenxi
摘要:母性题材作为西方油画创作的重要主题,在绘画中的形象于各个时期有着不同的艺术特征。随着现代艺术的发展,作为维也纳分离画派代表人物的克里姆特和席勒以母性题材进行了一系列作品创作。
母性题材作为西方油画创作的重要主题,在绘画中的形象于各个时期有着不同的艺术特征。随着现代艺术的发展,作为维也纳分离画派代表人物的克里姆特和席勒以母性题材进行了一系列作品创作。本文通过分析比较二者的母性题材作品,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克里姆特与席勒母性题材作品中的生命和死亡。
一、克里姆特与席勒的人生经历
克里姆特出生于工艺美术世家,他的父亲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黄金雕刻匠人,家庭收入全依靠父亲的黄金手艺,生活拮据。克里姆特的母亲酷爱音乐,一直梦想成为一名音乐家,但苦于生计难以实现。克里姆特的父亲和弟弟相继去世后,这个家庭失去了经济支柱,母亲因此精神失常。克里姆特一生未婚,与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姐姐同住。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克里姆特对母亲的态度与情感充满了矛盾。此外,除了母亲和姐妹,克里姆特的生活中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女性,包括情人、恋人、模特等,克里姆特与她们产生了既亲密又复杂的关系,这使得他对女性的情感更加敏感。
席勒的父亲是一名铁路车站的站长,母亲玛丽·绍库是一位典型的欧洲中产阶级女性。作为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陪伴席勒一生的女性,玛丽命运坎坷,在父权统治和社会传统思想的双重禁锢下,她努力地在丈夫和孩子面前扮演着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在席勒十几岁时,他的父亲感染了梅毒,不仅传染给了玛丽,还导致玛丽生下死胎。之后父亲早逝,这使得家里的生活陷入困顿,与此同时,玛丽饱受疾病的困扰,与席勒之间的母子关系脆弱不堪。席勒作品中对少女身体的那种近乎痴迷的执念,一定程度上便源于他与母亲的矛盾关系。席勒将对母亲的爱转化为强烈的怨恨甚至仇视,因此,在他创作的母性题材画品中,母亲的形象几乎都是面目狰狞的。此外,席勒在战争年代经历了亲人的死亡,也近距离感受过战争的威胁,他认为人的一生会面对许多痛苦直至死亡,所以他更倾向于通过在画面中直观描绘母与子生死的场景来强调人生命中死亡的必然。
二、克里姆特与席勒的艺术风格及母性题材作品的对比
(一)克里姆特与席勒艺术风格的对比
作为象征主义画家,克里姆特的作品雅俗共赏、装饰性强,符合大众的审美趣味。他追求绘画的自由性、哲理性和创造性。作为一位对人生有着独特体会的艺术家,他通过创作母性题材的作品将生命的诞生、成长、衰老和死亡过程进行深入且细致的描绘,将人的生死通过绘画作品表现出来。其中,将对生死主题的思考隐藏在华丽的“外衣”之下,是他的作品中对人生哲理思考的体现。
与克里姆特对比,作品带有极强表现主义特征的画家席勒对绘画语言的运用更直接,他通过疯狂曲折的线条和具有象征意味的色彩剖析出人类欲望和内在灵魂。席勒将人物主体作为构图的一部分,通过对人物肢体的切割与夸张变形来满足构图的需要,利用构图上的单纯与直观引导观者将视觉注意力集中于主体人物,并通过主体人物在画面中的位置与画面空白面积的疏密对比呈现画面的平衡与失衡感,凸显出人物强烈的内心情感和不安的氛围。
(二)克里姆特与席勒母性题材作品的对比
1.母子像作品
克里姆特在作品《女人的三个阶段》中描绘了一位年轻的女人柔情地抱着怀中熟睡的女孩,颔首低眉,微闭双眸,充满柔情。克里姆特通过象征性的绘画手法将女人的幼年、青年和老年三个阶段组合在了一幅画中,并在背景中加入了象征生命孕育和传播的符号。从幼女、年轻的母亲到老妪,这仿佛是女性生而为人所不可逆转的人生三部曲,作品流露出克里姆特对女性一生的致敬以及些许无奈,表现出其对女性命运的感伤。在《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画面中,两个熟睡的孩童和母亲构成稳定的三角构图,母亲与孩子处于平静安宁的气氛中,深色的衣物将他们的身体包裹起来,衬托出母亲与孩子白皙的面庞,但不规则的线条暗含着在静谧状态下的不安。
席勒的母子像作品《玛丽亚与孩子》充满着紧张、恐怖的意味,塑造了可怕、怪诞的“黑色母爱”。作品以橘红色为主色调,人物轮廓线周围围绕着一圈褐色的黑气,画面突出了圣母睁大的双眼和不成比例的巨大的手,使氛围更加诡异。玛丽亚是圣母的名字,也蕴含着席勒母亲的名字,席勒正是用这样的隐喻来表达自己对母亲的不满和愤怒。《死亡的母亲》这幅画更是直接描绘了一位已经死亡的母亲,她有着枯瘦的脸和灰褐色的皮肤,向右歪着头,眼睛冷漠地看向怀中的胎儿,深色的头发和衣服仿佛要融为一体,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她歪着的头和伸向左边的手几乎围成圆形的空间,代表着母亲隆起的肚子。整幅画中容纳胎儿的圆形空间色调最亮、颜色最纯,胎儿的嘴唇、脸颊和双手是象征生命的红色和橙色,与母亲毫无血色、灰暗的皮肤和枯瘦的面庞形成了强烈对比,象征着新生力量即将被死亡的黑暗所吞没。对于席勒来说,表现母亲死亡的景象是在表达自己对母亲经历的同情,更展现了人类在死亡面前的恐惧和无助。
2.孕妇题材作品
孕妇题材是一个关于爱、生命与死亡的主题,母亲孕育孩子的过程中包含了生死与存在的思考。怀孕的母亲及其腹中胎儿都是生命力强大的存在,她们代表着生命的延续,但同时也是极其脆弱的。孕育新生命的过程对女性来说是充满危险和艰辛的,在生产过程中,死亡会随时威胁母亲,母亲与孩子之间因血脉而紧密相连,在孩子降生的时刻就存在着生死的转换。
《希望》这幅作品展现了克里姆特标志性的平面化装饰艺术风格。画面中,神情庄重的孕妇身披朱红色长袍,其中装饰着大小不一的金色圆形,与绿色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头骨从她的长袍里探出来,暗示着生命可能与死亡并存。在孕妇的脚下,更多的妇女低着头,举起双手,仿佛在一同祈祷。这幅画的整体意境充满了柔情与沉思,还有一丝对于孕育生命的痛苦过程的隐忍。
而席勒在《孕妇》中则直接描绘了一位裸体孕妇。他用简洁概括的线条勾勒出孕妇的身体,用红色和褐色来表现孕妇的皮肤,用绿色表现孕妇的脸和孕育生命的肚子,反常的色彩使孕妇看上去呈现出一种病态。胀大的肚子、垂直的双臂和低垂的脑袋让画面中的孕妇显得疲惫不堪。席勒的父亲因梅毒晚期暴发自杀而亡,席勒的母亲因梅毒三次流产,这些都让席勒不得不将新生与死亡相联系。席勒通过在孕妇题材作品中运用象征性的色彩暗示着死亡的存在。
(三)克里姆特与席勒母性题材作品中艺术语言的对比
在构图上,克里姆特从西方传统绘画的纵深空间中解脱出来,将画面空间简化。如在作品《希望》中,母亲位于画面正中,背景由几何化的色块拼接而成,单纯简单的背景与繁复的主体既对比强烈又相互融合,凸显出母性形象的伟大。而席勒在构图上则故意舍弃完整,增加画面的不安定感,将人物归纳概括为几何形。如在《孕妇》中,他将孕妇的身体和四肢概括为长方形、肚子概括为一个圆形,将孕妇的双手和双脚切割在画面之外。席勒通过严谨有力的线条表现出形体的转折和不同质感,将造型的几何化应用到极致,同时他将背景进行留白或简单平涂,平面背景将复杂的主体衬托出来,在构图上形成大开大合之势。
在线条的运用上,克里姆特保留了传统古典绘画中线条的圆润与优雅,用流畅的线条表现出女性的柔美体态。而席勒受表现主义思想的影响,注重内心的自我感受,喜欢使用线条来强调形体的骨感,表现人体起伏的结构。席勒笔下的线条有的粗犷,有的生涩僵硬,通过线条的夸张变形,使画面充满感染力,观者可以从中感受到席勒痛苦不安的精神世界。
在色彩运用上,克里姆特在描绘女性时用色柔美,将纯度高的色点与色块以各异的大小、疏密、形状结合在一起,背景多采用单一的颜色并搭配零碎补色和纯色图案,鲜明的色彩使克里姆特笔下的画面达到富丽华贵的装饰效果。席勒则背离传统绘画中颜色的真实典雅,对色彩进行情绪化处理,通过色彩的视觉刺激强调在阴郁环境中女性痛苦挣扎的内心世界。他使用红、橙、黄、绿等饱和度高、带有刺激性的颜色刻画主体人物,用简单的色块平涂背景,形成强有力的视觉冲击,凸显女性的惊恐与不安。
在情感表达上,克里姆特通过对母亲形象的描绘呈现自己的内心世界,在他创作的母性题材作品画面中,观者能感受到克里姆特在表达对生命的渴望的同时还夹杂着对生命的恐惧的表达。虽然他笔下的画面绚丽夺目、优美华丽,但仍透露着几分悲观主义色彩。如在《女人的三个阶段》中他感叹生命的轮回与无奈,在《两个孩子的母亲》静谧安宁的环境下涌动着几分不安,在《希望》中暗示出生与死的共存。而对席勒来说,他对家庭有着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所画的母亲形象并不美观,多是皮肤粗糙、瘦骨嶙峋。在形象塑造上,席勒通过线条的扭曲变形构成形体消瘦的人物,形成一个黑暗凝重、生死狰狞交错的世界,表现出痛苦、挣扎、不安的情感。
三、克里姆特与席勒母性题材作品和绘画语言对现当代艺术的影响
虽然克里姆特和席勒都是维也纳分离画派的重要人物,他们早期也都接受过传统学院派的系统学习,但由于二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潜意识中对母亲有着复杂的情感,因此他们通过不同的绘画风格诠释着自身对女性和生命的理解。经过不同的发展时期,他们的绘画风格也在不断改变,并最终走向成熟。克里姆特从传统古典时期、金色风格时期到华丽风格时期都注重作品的哲理性和协调性,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保留了古典时期的优雅,而色彩从注重用金色和银色构成装饰性图案到用色大胆且丰富,画面更加放松与自由。他将人性的欲望、生命的轮回和对死亡的恐惧充分地展现在画布上,他的母性寓意性绘画作品为现代女性主题作品的创作提供了灵感。
席勒在描绘女性身体和人类生命本能方面更加直白大胆。席勒的作品大部分脱离当时人们的审美规范,运用夸张的线条和狂放的笔触表现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席勒之所以如此执着地描绘这些女性,就是因为他想借助她们的身躯挖掘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揭示人类生命的伟大。艺术的发展需要有像克里姆特和席勒一样敢于创新的探险家,时刻保持着探索事物的好奇心。他们二人及作品对后世的影响并不仅仅在于作品的表现效果,更在于传递了一种思想意识。克里姆特运用沥粉、镶嵌、点彩等装饰工艺技法改变了西方传统的绘画方式,开拓了绘画领域新的表现空间,为装饰绘画带来了新的启发。而近代艺术家杜马斯在作品画面中对边缘线的变化控制、对形体的大胆处理、对色彩的把握都体现了其受到席勒的影响。时至今日,克里姆特与席勒的作品依然能够震撼观者的内心,引领着艺术家以一种新颖且更个性的方式来思考色彩和艺术的表现形式。
综上所述,对于相同的母性题材,克里姆特和席勒在各自人生中与不同女性的关系,尤其是受母亲角色的影响,使得他们二人在作品中表现出了不同的画面氛围。相较于克里姆特笔下具有优美身体曲线的母亲形象,席勒画作中的母亲形象更加狰狞,充斥着死亡和颓废的气息。同时,不同于克里姆特作品中隐藏在唯美画面下的对女性的情感,席勒的作品更加直接坦率,直面生死。虽然二人是师承关系,但席勒没有被限制在克里姆特的绘画风格中,他更直接地传达出自己对生死命题的思考,发展出独具个人风格的艺术语言。克里姆特与席勒的母性题材作品都充分表达了他们对生命的理解和感知,他们不受世俗言论的影响和束缚,留下的作品对现今研究母性题材作品仍具有重要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