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首先阐述了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的产生与异化，然后分析了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后果，最后论述了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对策，包括明确权力边界，保障权责统一；加强对教师的关爱，形成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推动高校多元主体共治，保障教师参与治校管校的权力。

　　关键词：职业身份认同异化；劳动异化理论；高校教师

　　身份认同是对“关于我（现代人）是谁？从何而来？到何处去？”的追问，是个体对于自己所属群体、社会角色和个人特征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包括自我身份认同和社会身份认同。自我身份认同是以自我为主体对自身职业身份的认同；社会身份认同是自我对社会的功能和自己与社会的关系的认同。长久以来，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生发于“传道授业解惑”中，其发挥着教育学生、培养后代的重要功能，而高校教师在此之外兼具科学研究任务，基于这种自我身份认同，社会上形成了“尊师重道”的社会身份认同。自我和社会两方面的认同共同确证了教师的职业身份认同。

　　然而随着高等教育的发展，教师职业身份认同正逐步发生着变化，这源于高等教育的行政管理体制改革陷入困境，这种困境来自政府官僚精英的“单中心决策”、政策目标优先序不确定且发生偏离、政策文本表述的模糊性，导致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出现异化，即对原有教师身份的疏离化，产生对职业身份的陌生感、失落感和排斥感。

　　2018年，xxx强调“教师队伍素质直接决定着大学办学能力和水平”。高校教师是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主要实践者，而其职业身份认同异化不利于高等教育的内涵式发展。鉴于此，本文对高校教师身份认同异化和后果进行分析，并提出针对性对策。

　　一、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的产生与异化

　　（一）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的产生

　　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并非无本之源，而是深深根植于中国的历史、文化、社会和制度等层面。其中，历史和制度是形塑身份认同的核心动力。

　　历史层面，古代中国的周朝设有专职教育官师氏（或尊称师），掌教武艺，且有大师、小师的级别划分。师的职责是教授音乐、射箭、道德、礼仪等，可将其看作专职教师的首次出现。汉武帝建元五年（公元前136年），朝廷置“五经博士”，这是专门传授儒家经典的学官。五经即《易》《书》《诗》《礼》《春秋》，每经设一位博士，“五经博士”在太学中向各自的弟子传授经学。到西汉末年，因教学需要，“博士”数量逐渐增至14个，因此又称为“五经十四博士”。《师说》则为教师职业功能进行了界定，即“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故中国古代教师的职责可归结为传道授业解惑。因此，教师需要掌握四书五经等方面渊博的知识，才能在学业上为学生传播道路、讲授知识及答疑解惑。概言之，历史层面的传承主要塑造教师的教学职能。

　　制度层面，随着科学技术在现代社会发展中的推动和促进作用日益加强，教师逐渐承担起科学研究工作。这与教师本身的特征有关：一是其掌握的知识数量多，知识体系完备，具有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基础；二是在专业教育下，教师需要主动追踪较为前沿的科学研究，并具备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动力。因此，为了推动教师职业身份转变，需要在制度层面对教师的职能进行重构。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第一章第三条规定：“教师是履行教学职责的专业人员。”教师的义务共有6条，主要围绕教学和学生培养展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印发的《高等学校教师职务试行条例》，高校教师的主要职责包含三方面内容：一是教学工作，包括授课、指导学生实习和毕业设计；二是参与科学研究工作；三是从事教学和科学研究等方面的管理工作。由此观之，现代法律制度规定了高校教师在教学之外，又增加了一项科学研究的职能。

　　综合来看，中国的历史和制度塑造了教师的身份认同，即教师是一种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的职业身份。

　　（二）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的异化

　　劳动异化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的，用以概括和分析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劳动者同他的劳动产品和劳动本身的关系。因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存在，劳动产品不归劳动者所有，劳动者被无偿占有自己劳动的剩余价值，却享受不到劳动产品带来的好处。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来源于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指的是高校教师的劳动过程与劳动成果相分离，劳动本身成为与自己相对的、异己的存在。具体表现在教师基于职业身份认同的工作内容除教学和科研，还增加了更多的非专业教师职业应该承担的任务。在2015年麦克思与腾讯教育合作进行的高校教师职业倦怠调查中，高达53.07%的青年教师表示他们因为工作付出和实际收入不成正比而感到精疲力竭。这一结果表明，高校教师工作任务完成越多，异己力量越强大，自身排斥感越严重，高校教师身份认同已经出现异化。

　　自1990年以来，各级各类项目、科研基地、学位点和评奖的申报及学科评估考核涌入高校，教师作为高校的中坚力量，除去上述教学、科研和相关管理任务，又额外增加了其他方面的内容。首先，教师需要完成教学和科研管理相关材料的整理和评估工作，如各类基地、学位点的评选评估等相关材料的整理；其次，教师需要参加校内各级各类会议；最后，教师需要承担年终绩效考核任务，如学生就业率、获批项目数等各类指标的考核。这些任务与科研、教学的相关性和成效的因果关系较弱，教师工作任务种类和工作量增加的同时，挤占了原本的教学和科研任务。

　　从自我身份认同方面来看，这些任务与教师个人接触的文化和制度传达的教师职业身份内容不符，违背了教师职业身份，对个人的自我身份认同造成迷思；从社会身份认同方面来看，自我身份认同与社会形成的“尊师重道”氛围和传道授业解惑定位相违背，两方面认同的缺失最终造成了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的异化。

　　二、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后果

　　（一）角色定位混乱

　　现代社会中，教师的角色定位来自教师的专业化发展路径。1966年，国际劳工组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关于教师地位的建议》，明确提出“应把教师工作视为专门的职业，这种职业要求教师经过严格的、持续的学习，获得并保持专门的知识和技术”。自20世纪90年代起，教师的专业化问题就是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核心问题。这就决定了教师的角色定位为本学科领域的教学和科研的专业从业者。

　　一般而言，高校教师有教学型、科研型、教学科研型三大类型，而教学科研型是现今中国高校教师的主要角色。教学科研型教师的角色定位为从事专业领域的教学和科研，这也决定了教师的核心竞争力和自我成就感来自教学和科研领域。具体而言，教师通过培养学生和产出科研成果而实现自我角色认同。然而，在当前行政权力泛化的高校中，高校教师承担了不少如参加学校各类会议、完成各类学科评估材料和教学材料的整理及学校行政部门布置的一系列任务，这些任务基本与教师的教学和科研成效相关度偏低，属于行政任务范畴，但受限于行政部门事务繁杂和人手不足等因素，这些任务往往需要教师参与其中，这在教学和科研之外又增加了高校教师的行政工作角色，偏离了教师专业化发展的角色定位，极易造成高校教师的角色定位混乱。这种角色定位的混乱不仅来自自我角色定位和实际角色承担任务的冲突，更来自教师个人无法从非专业的行政工作中获得自我认同，个人逐渐从独立开展行政工作演变成内嵌于行政科层体系。此外，廉思针对5 138位高校青年教师进行了关于“如何认知自身社会地位”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有84.5%的教师认为自己处于社会中层及中层以下，36%的教师认为自己属于“中下层”。本身角色定位为传道授业解惑的高校教师，在现实职业的从业体验上呈现出与理想相反的社会中下层认知。这种自我阶层认同的差距，反映出其对自我身份认同的怀疑，这是角色定位混乱的典型表现。角色定位混乱是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结果，而多任务并行及角色定位不清晰，不利于教师全身心投入教书育人职责的践行，进而对其专业领域的教学和科研工作造成负面影响。

　　（二）焦虑情绪加重

　　伴随教师身份认同异化而来的是高校教师生活环境的恶化和焦虑情绪的加重。根据麦可思研究院联合腾讯针对13 638位在校大学教师生存状况进行的调查，约八成教师表示实际工作中承受的压力为中度或重度。其中，本科教师感觉“非常有压力”和“有压力”的比例为84%，高职高专教师为79%。巨大的工作压力会使教师焦虑情绪加重，具体而言，高校教师的焦虑情绪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首先，各类考核带来的生存压力。目前的高校中，不仅教师的科研成果产出和教学效果需要考核，教学资料整理、校级会议出席情况等任务的完成情况也要进行考核。同时，考核的结果与教师的年终绩效、个人荣誉等密切挂钩。从这个层面来看，教师的劳动过程实际上已经不受自己掌控，而成为马克思重点分析对象—异己力量的存在，基于考核任务的劳动越多，教师职业身份异化越严重，焦虑情绪则会越强。

　　其次，教师始终处在不确定性的工作环境中，从而产生对不确定性的焦虑。即高校教师随时都可能接到各类行政工作安排，这些琐碎的行政工作又会干扰到教学和科研工作，甚至有时候教学和科研工作需要为行政工作让路，使得工作负担加重，进一步导致高校教师对于工作任务的焦虑。

　　最后，身处行政泛化环境下，高校教师实际已被行政体系吸纳，成了行政体系的一员，个人深深内嵌于行政科层体系，面临着来自行政科层纵向职级传导的行政压力。对于始终经历专业化训练的高校教师，面对不熟悉的行政科层体系逐级传导的行政压力，非常容易出现焦虑情绪。

　　（三）个人价值的无意义感增强

　　目前，高校教师基本都是博士，其教育经历和经受的学术训练均向其确证，高校教师的职业要求其专心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高校教师的基本价值观念为爱岗敬业和关爱学生，在教学和科研工作中实现自我价值，这是高校教师个人价值和意义所在。然而，现实情况是，微信群、QQ群中不断涌现各类文件和条例，各类行政任务的分派和定限期完成，无一不影响着高校教师日常的本职工作，冲击着高校教师个人固有的价值观念。美好的职业理想与现实的职业实践引发的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会导致教师的职业无意义感增强，高校教师在个人工作上的主体性降低，不仅需要完成本职工作，还需要配合完成各类行政工作；科研和教学工作中的归属感和价值感因行政工作的时间挤占而降低，使得高校教师原先基于教学和科研任务形成的爱岗敬业和关爱学生的基本价值观念逐渐淡化。同时，高校教师难以形成新的价值观念来面对新的工作环境和要求，最终导致高校教师价值观层面的无意义感不断增强。

　　三、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对策

　　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不仅不利于高校教师身心健康和职业发展，长此以往，也将影响中国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基于此，破解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难题，是保障中国式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本文从如下三个层面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一）明确权力边界，保障权责统一

　　高校日常管理中的权力主要分为行政权力和学术权力，其中学术权力包括学术民主管理权力和学术行政管理权力。在目前的高校管理环节中，学术行政管理权力已被让渡给行政权力，失去了进行学术相关行政事务的管理能力。而高校教师身份认同异化本质上是行政权力对学术权力的僭越。在行政权力愈发强大的同时，高校学术权力日益羸弱。行政权力和学术权力的结构性失衡会导致权力边界界定模糊，难以保证权力主体的权责统一，进而在挫伤教师工作积极性的同时，也不利于高校形成宽松、自由、平等的学术环境。因此，要破解高校教师身份认同异化的难题，就需要处理好行政权力和学术权力之间的关系，明确权力边界，保障权责统一，从而构建一个良好的高校治理环境。

　　明确权力边界方面，要列好权力清单，明确权力主体的权责范围和权力运行程序。具体而言，学校层面需出台各部门的权力清单和办事流程，明确各部门的职责、权力类型和基于权力的行政事务办事流程，并将相关内容公布在学校官网和部门网站。保障权责统一方面，要建立完善的监督体系，加强对各部门权责统一的监督。一方面，高校纪检监察部门需完善高校各部门权责统一专项监督机制，根据各部门权力清单和办公流程做好日常监督检查工作。另一方面，需要建立高校教师对行政部门的反向考核机制。可利用高校信息交流平台，建立教师对各部门权力清单和办公流程的评价体系，并定期公布评价结果，从而实现对行政部门权责统一方面的全面评估。

　　（二）加强对教师的关爱，形成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

　　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会对教师身心健康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降低其在学校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进而不利于其教学和科研工作的正常开展。高校作为教师工作和生活极其重要的场所，应当加强对教师的关爱，以形成友好且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

　　对科研管理部门和教学管理部门等职能部门而言，在日常的管理活动中，应该尽量避免通过行政权力进行任务的直接指派和下压的“大家长式”管理作风。自我效能感是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项任务或行政的判断，较高的自我效能感有助于提升教师的工作活力，形成融洽且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自我效能感的提升有赖于正面反馈的激励，相关部门需要加强对教师学术科研和教学工作的正面反馈。

　　对学校工会、教师发展中心等部门而言，在加强对教师的体恤和关爱的同时，需加大对教师心理健康的关注。高校虽然是工作场所，但其管理还需要有柔性关怀。目前，高校往往更加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相比之下，对高校教师心理健康的关注较少。对此，校工会可以通过建立完善的教师心理健康服务体系来纾解教师的心理压力，经常性地组织含心理健康教育培训在内的形式多样的团建活动，这样可以帮助高校教师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中进行负面情绪的调节和释放，进而促使其更好地工作和生活。

　　对高校的相关制度建设而言，各类管理制度必须赋予高校教师一定的主体性和自主权，从而激发高校教师工作的主观能动性，实现柔性管理。具体而言，高校在各项文件条款、规定制定前期应认真做好调查研究工作，充分听取教师的意见，如通过设立公开、透明的征求意见系统，广泛搜集教师的反馈意见。此外，高校应恪守以人为本、尊重教师的个性和差异原则，引进可供教师选择的、多维度的考核评价机制，拓宽教师职业上升通道，激发教师的工作积极性和创新性。

　　（三）推动高校多元主体共治，保障教师参与治校管校的权力

　　高校内部主体多样，行政管理部门、教学科研单位、研究机构、后勤服务部门、学生团体等是高校的重要主体，但高校治理呈现出以行政管理部门为主体的单中心治理模式，教师和学生团体等主体参与高校治理的广度和深度不足，导致高校内部管理日益行政化，“官本位”现象严重。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第二章第五条提出，教师享有“对学校教育教学、管理工作和教育行政部门的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通过教职工代表大会或其他形式”的权利。目前，高校教职工代表大会基本一学年召开一次，除这一定期的教师意见反馈渠道，尚缺乏日常化的意见反馈渠道，使得教师的诉求得不到及时表达，从而成为行政命令的附庸，长此以往，不利于教师团队的专业化建设和高等教育的发展。

　　推动高校多元主体共治，一方面，必须在管理理念上打破“官本位”思想，树立服务理念，通过学校的规章和制度，明确各个部门、教研单位和教师等多主体的权力和责任，避免权力和责任的不匹配和重叠。各主体依据自身应有的责任，共同参与高校的治校和管校，从而构建求同存异，包容共治的高校治理体系。另一方面，需要拓宽教职工的信息反馈渠道。高校纪检监察部门是目前实现党管干部对在校各机构进行监督的重要党口部门，目前仅受理涉及党风廉政和违纪违法方面的案件。xxx报告明确提出“推进教育数字化”的工作任务，高校纪检监察部门可以借助数字化技术，建立面向教师的在线反馈信息平台，为高校教师反映问题和线索提供渠道，增加高校教师参与治校和管校的途径，充分保障高校教师参与治校管校的权力。

　　四、结语

　　xxx年5月，xxx在中共xxx第五次集体学习时提出“建设教育强国，龙头是高等教育”，并强调“强教必先强师。要把加强教师队伍建设作为建设教育强国最重要的基础工作来抓”。高等教育水平是国家创新能力的重要标准，提升服务高质量发展的能力是高等教育强国的重要任务，而业务精湛、充满活力的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是重要基础。然而，目前高校中存在的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现象显然不利于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和高校创新能力的提升，故未来的高等教育实践需要在明晰高校教师职业身份认同异化成因的基础上，加强对其职业身份认同异化的关注和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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