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中的梦境叙事解读论文

2024-05-14 09:51:31 来源: 作者:heting
摘要:《素食者》是韩国作家韩江的代表作品。小说中多次出现梦境,主人公英惠的自述也大多以转述自己梦境的形式穿插在以丈夫为主视角的部分中。梦境在《素食者》中起到了叙事功能,推动构建情节。梦境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形成人物身份对立,推动故事向另一个层次发展。梦境的出现,形成了与现实的对立,以插叙方式强化了视角的对比,也构成了与丈夫与英惠视角的竞争关系。这种梦境叙事,为女性人物提供倾诉平台,构建了女性话语权。而梦境的出现不仅是为了达到叙事的效果,其背后也蕴含了女性生存的无奈。
摘要:《素食者》是韩国作家韩江的代表作品。小说中多次出现梦境,主人公英惠的自述也大多以转述自己梦境的形式穿插在以丈夫为主视角的部分中。梦境在《素食者》中起到了叙事功能,推动构建情节。梦境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形成人物身份对立,推动故事向另一个层次发展。梦境的出现,形成了与现实的对立,以插叙方式强化了视角的对比,也构成了与丈夫与英惠视角的竞争关系。这种梦境叙事,为女性人物提供倾诉平台,构建了女性话语权。而梦境的出现不仅是为了达到叙事的效果,其背后也蕴含了女性生存的无奈。
关键词:《素食者》,梦境叙事,女性话语,身份对立
一、引言
韩江是韩国作家,她的代表作品《素食者》于2016年获得国际布克奖。韩江受李箱启发,之后创作的女性形象大都与植物相关,以不同寻常的视角展现了男性压迫女性的状况,为女性开辟出了新的生存道路。[1]国内对于《素食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叙述学方面,因此在国内研究空间仍然很大。
梦境叙事,指的是一段企图再现梦的经验的陈述话语,在这段话语中,梦以事件的形式被转述出来。梦境叙事是作家“刻意而为”的,是放置情节的重要手段。[2]在《素食者》中以“我做了一个梦”开始,不断出现梦境,而英惠的自述也大多以转述自己的梦境的形式穿插在以丈夫为主视角的部分中,这种梦境叙事起到了重要的叙事作用。梦境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形成人物身份对立,推动故事向另一个层次发展。梦境的出现,形成了与现实的对立,以插叙方式强化了视角的对比,也构成了与丈夫与英惠视角的竞争关系。这种梦境叙事,为女性人物提供倾诉平台,构建了女性话语权。而梦境的出现不仅是为了达到叙事的效果,其背后也蕴含了女性生存的无奈。
二、梦境形成身份对立
梦境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形成人物身份对立,进而形成肉食与素食的对立,推动故事向另一个层次发展。在《素食者》中,英惠两次梦到被杀的场景,而丈夫梦到的是杀人的场景。这也就构成了加害人与受害人,丈夫与妻子身份对立的形态。
作者将生活中难以展现的对立形象,通过梦境的形式来体现。在梦境中,英惠梦到的是被杀的场景,对应的是受害人的形象。而在丈夫的梦境中,他梦到的是杀人的场景,对应的也就是加害人的形象。这就构成了其身份的对立,同时也展现出二者身份的不平等——英惠是受到丈夫压迫和奴役的对象。丈夫在面对异常的英惠,给予的不是关心,而是剥夺她其所剩余的价值。当丈夫认为英惠精神出现异常时,他会想:“权当她是个外人,不,看成为我洗衣煮饭、打扫房间的姐姐,或是保姆也不错”。在丈夫眼里,英惠虽然失去了作妻子的价值,她仍具有照顾家庭的能力,也就是说仍具有被剥削的价值。直到丈夫意识到英惠不再愿意被继续奴役,展现出强烈的反抗行为,他才认为英惠已经完全失去价值,也彻底抛弃了英惠。英惠默默承受来自丈夫的压迫,然而丈夫以高傲的姿态俯视妻子,他不会以平等的视角观察妻子,做到真正的理解关怀女性。这种对立的,以及不对等的关系通过梦境的形式展现,将在生活中英惠所受到的来自丈夫的压迫与冷暴力,通过梦境的形式使其具体化、现实化,读者也就更加清楚了解英惠受到的精神压力,共感她的处境。
再者,通过梦境进一步构建“肉食”与“素食”的对立,加剧了矛盾激化,推动情节的继续发展。丈夫梦到了自己路过肉店会流口水,也就展现了他对肉食的渴望。而英惠由于血腥的梦,从此选择素食。这也就形成了素食与肉食的两极对立。在丈夫的视角,因为英惠选择素食,自己也被迫不能吃肉,认为她“就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这也就暗示了“肉食”是以丈夫为中心的,“肉意味着家庭内父亲的支配,对肉的拒绝象征着对家长制下父亲支配的拒绝”。[3]也就是说肉食暗示着父权社会形态对女性的压抑,而英惠这种拒绝“肉食”,选择素食的行为是对家庭长制的挑战和反抗。但是面对这些压迫与暴力,英惠试图自杀,宁死屈服,也就是不再愿意屈服于以男性为中心的家庭体系,这也就更能体现其对抗的决心。
通过梦境叙事,以英惠的梦境与丈夫的梦境相映照,构成两人的对立状态,也展现了父权社会下,男女的对立。“二元对立下,男性压迫如烈火一样燃烧着,天平向男性倾斜,女性的权力被剥夺,也只能默默忍受”。[4]这种对立,使得女性被压迫,以至于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正如母亲的话“你现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会把你吃掉”。而英惠的拼死抵抗也正反映出其勇敢。梦境叙事从构建妻子与丈夫身份的对立之后,将矛盾通过梦境显现化。进一步构建了“肉食”与“素食”的对立,使得矛盾更加激化,推动情节的继续发展。
三、梦境构成视角对比
在《素食者》的开篇,以丈夫为第一人称的视角展开了叙述,用丈夫的口吻讲述了他视角下的英惠,构成了“第一层”叙事。英惠视角的切换是通过梦境来完成的,因为梦境的讲述需要直接叙事者的介入,她的叙事是独立于丈夫视角下的“第一层”叙事。[5]也就是说,以梦境叙事,英惠取得了独立叙事地位,不再是以丈夫间接的口吻来讲述她,而是作为直接叙事者讲述真实的故事。比如,最开始丈夫讲述了他选择与英惠结婚的原因——“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平凡的英惠不需要他费尽心思讨她的欢心,这也就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丈夫还提到英惠“每天为我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而且她从婚前一直做的副业也或多或少地贴补了家用”。所以,在主叙事层,也就是丈夫的视角里,英惠是可以胜任家庭主妇的平凡的女人,而和她的婚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读者的视线停留在主叙事层,自动带入丈夫的视角,带着同样的期待来审视英惠。这样读者会带入男性视角,来解读和审视作品中的女性,从而使得丈夫对英惠的负面评价合理化。
直到英惠梦境的出现,英惠取得了独立叙事的地位,才开始讲英惠做梦的真实原因。在梦中她梦到了血淋淋的肉与映射在血泊中的脸,这种血腥的梦境使她将家里所有的肉扔进了垃圾桶,迈出了素食的第一步。梦境是她改变的契机,但是促使他做梦的是来自生活中的各种压迫与焦虑,而梦中的素材也来自真实的生活。“弗洛伊德认为,梦由‘显在的形式’和‘潜在的内容’构成。‘显在的形式’指的是做梦的人意识到的梦境,它具有清晰形象的部分,一般与白日所见所闻的具体事件有关”。[6]当转入英惠视角时,英惠自述了做噩梦前一天的事。梦境中“肉块滴着鲜红的血”的原型就是英惠切肉时食指绽开的血,而梦中“咀嚼着生肉的脸”对应的就是丈夫咀嚼烤肉后对我大发雷霆、一脸狰狞的脸。而满身鲜血的“我”代表的就是在丈夫每一次的破口大骂后,内心的满是伤痕的英惠。也就是受到丈夫无形压迫的“我”,在梦中以满身鲜血的状态出现。梦境里的素材取自真实发生的事件,梦的出现使英惠发生改变,而发生改变的契机来自丈夫无形的压迫。这样梦境穿插的叙事,使得丈夫的行为与英惠的梦境相互映照,展现丈夫无形的暴力给英惠内心带来的摧残。
也就是说,直到梦境的出现,才发现造成英惠发生转变的原因——丈夫无形的压迫。这两种叙事视角的出现,形成强烈对比,尤其是读者已经带入丈夫的视角,将英惠的悲剧归结到英惠的自身原因时,突然出现的英惠视角,完全推翻了在此之前已经合理化的逻辑。读者在此带入英慧视角,幡然醒悟,也就更能共情英惠的处境,对于英惠流出的英勇反抗精神感到震惊。[7]
四、梦境构建女性话语
梦境叙事构建了与现实世界相分离的梦境世界,使得女性在梦境中暂时拥有了话语权。在现实世界中,以男性话语权为主导,女性也就成了附属于男性,丧失了表达权。即使女性强烈抗争,只会遭到男性更加强烈的反扑。
在《素食者》中,一开始就是以丈夫的视角切入,构建起了以丈夫话语权为主导的现实世界。首先是在丈夫话语体系下的英惠形象。在丈夫的口吻中,“妻子少言寡语,很少开口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有时难得周末两个人都在家,他也不会提议出门走走”。他对英惠的评价展现了现实中英惠的一个侧面,即少言寡语、不爱出门且封闭。这反映出英惠性格较为内向,难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导致英惠在家庭中很难获得话语权。“在男权文化中心的社会里,认为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没有表达的权力。”[8]其次,对于英惠做梦后的反映。丈夫询问英惠为什么夜晚一个人站在黑暗厨房里时,英惠回答道:“我做了一个梦。”而丈夫的反应是:“梦?你说什么呢?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丈夫看到英惠失眠后,他对英惠给予的不是关心,而是认为英惠在说胡话。在丈夫的视角下,生活一切顺利,他不明白英惠为什么失眠。他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英惠,更加导致了英惠话语权的丧失。而当后面英惠开始拒绝肉食,丈夫也只认为她是疯了。所以,再现实世界中,以丈夫的话语权为主导,构成了对英惠及其浅薄的评价。而英惠只是丈夫的附庸,她没有话语权,更加没有发声的途径。而且丈夫对英惠的漠不关心,也导致英惠无处诉说内心的情绪。
而梦境的设计,使英惠在梦中拥有了话语权。梦境中的英惠可以肆意表达。之前丈夫也提到过英惠不穿胸衣,他觉得“其他女人都没有像她这样讨厌穿胸罩”,因此认为妻子不穿胸罩是奇怪的。在丈夫的话语体系中,英惠这种行为是怪异。直到梦境出现,英惠夺回话语权,才讲述了真正的原因——只有丰满的乳房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同时,英惠再现实生活中也努力构建自己的话语权,而她构建自己话语权的原因也是始于梦境。英惠在梦中提到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肉使得她感受到压抑,她想通过素食来逃离那种压抑的感觉。所以,她不管丈夫的谩骂,将家里所有的肉都扔掉。当丈夫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从往后家里都不吃肉了?”英惠回答道:“反正你只在家里吃早餐,中午和晚上都能吃到肉……一顿不吃肉饿不死人的。”英惠应对的有条不紊,有理有据的反驳了丈夫,丈夫也被英惠说得哑口无言,这也是英惠第一次在家庭中把握话语权。除此之外,英惠在其他场合也努力争取着自己的话语权。在丈夫公司聚餐上,她没有为了顾忌丈夫的面子而特意收拾,也没有为了刻意迎合领导的妻子而攀谈。甚至当大家讽刺素食者时,英惠依然不管不顾,坚持只吃素食。英惠在这种场合下,依然坚持自己,也是在努力构建自己的话语权。由此,展现了更加完整的英惠,她不是丈夫口中“奇怪”的存在,而只是受到压迫努力抗争的女性。所以,她借由梦境开始抗争,通过素食救赎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努力构建着自己的话语权。
然而,梦境一旦苏醒,英惠又回到了男性为主导的现实世界中,身为英惠的父亲仍是维护男性话语权的存在。面对英惠不吃肉食,父亲的说的是:“瞧你这副德行,简直要气死我。我讲话,你也不听了是吧?我让你吃,你就赶紧吃!”父亲面对女儿异常的举动,不是询问原因,而是只想让英惠赶紧吃肉。他并不关心女儿异常的原因,也没有给予女儿表达的机会,只是想让英惠按照他的想法和要求生活。英惠的反抗,遭到父亲更加严重的反扑,甚至联合丈夫一起将英惠束缚住,逼迫英惠吃肉,造成英惠试图自杀。父亲同属于男性话语权,他维护的是男性的话语,自然也就挤压了身为女儿的话语权。
梦境的出现,构建了英惠为主导的话语权,在梦境中英惠可以讲述自己“怪异行为”背后的原因。梦境里英惠获得话语权,梦境苏醒,话语权就又重新回到丈夫手中。但英惠也试图反抗,用尽全力表达自己的话语权。然而,却遭到了男性更加强烈的反扑,甚至造成英惠试图自杀。[9]女性的话语权如梦境一般,在梦醒的时刻,话语权就要重新归属男性。所以,作者借由梦境的形式,诉说女性生存的不易,展现女性艰难的处境。
五、结论
本文从梦境叙事的角度来研究《素食者》。首先,梦境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梦境构成了丈夫与妻子身份的对立,继而发展为肉食与素食对立,激化了矛盾,上升到了更深的层次。其次,梦境使得英惠获得讲述真实的原因的机会,从而形成了反转,达到的戏剧效果也更加强烈。最后,这种梦境叙事构建了英惠自身的话语权,讲述自己“怪异行为”背后的原因,刻画了英惠更为具体的悲剧女性生存状况。而在小说中,梦境的出现不仅是为了达到叙事的效果,其背后也蕴含了女性生存的无奈。英惠被“少言寡语”的形象束缚,只能借由梦境来展现真实的内心,然而家人与丈夫的一次次不理解,使得她更加绝望。甚至在最后梦境的通道也被关闭,英惠的视角也就消失之后,她的真实内心也无从了解。再者英惠受到的无形的压迫只能借助梦境来传达出来,借助梦的形式来反抗。同时,英慧的自述以梦境的形式出现,也展现出英惠在现实世界是没有话语权的存在。现实中女性的生存现状也是如此,梦境苏醒,回归现实当中,男性牢牢把握着话语权。所以,作者借由梦境的形式,诉说女性生存的不易,引起人们对女性生存现状的重视和对于女性心理的关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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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张堂会编译.北京:北京出版社,201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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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黄晓微.从“身体”开始:论韩江小说《素食主义者》的叙事美学[J].闽西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3,25(01):63-66.
[5]李英华,王中强.《灰色马,灰色的骑手》中的梦境叙事和疫情解读[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22,45(06):141-147.
[6]兰瑟.虚构的权利——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M].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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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郑冬梅,陈翘楚.解读韩江小说中二元对立人物形象的塑造——以《素食主义者》和《植物妻子》为中心[J].韩国语教学与研究,2017,No.21(04):102-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