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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赛》文本中塞壬的“BE”美学形象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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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8 11:24:07    来源:    作者:dingchenxi

摘要:“BE”是Bad Ending的简写,意为“坏的结局”,“BE美学”也就是“悲剧美学”。西方悲剧美学起源于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代表作《俄狄浦斯王》,其向来被认为是文学艺术的最高审美形式,被黑格尔称为“艺术的桂冠”。

  “BE”是Bad Ending的简写,意为“坏的结局”,“BE美学”也就是“悲剧美学”。西方悲剧美学起源于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代表作《俄狄浦斯王》,其向来被认为是文学艺术的最高审美形式,被黑格尔称为“艺术的桂冠”。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海妖塞壬的传说广为人知,经常出现在文学、艺术作品乃至哲学理论之中。塞壬的形象作为西方传统的文化母题,不仅是留存于作品中刻板的“海妖诱惑”,更是深层次的悲剧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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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塞壬形象的溯源

  塞壬形象在西方不同版本的古籍传说中有所不同,存在一定的特征差异。从形象、数目与出身三个方面来梳理,其变迁的脉络还是很明显的。在赫西俄德(托名)《名媛录》的两个不同残篇中,塞壬被描述为河神与女英雄之子,其形象为半人半鸟,数量各异,各有名姓,因得罪阿佛洛狄特而长出翅膀,飞到海岛上定居。索福克勒斯遗留的悲剧作品残篇中也有塞壬形象出现,其被描述为海神福耳库斯的女儿,强调她们与海的联系,被视为妖怪,并与死亡紧密联系。在《阿尔戈英雄远征记》中,塞壬形象再次出现,呈现半人半鸟形态,继续在海岛上诱惑人们。历史学家认为这个远征记可能比奥德修斯的故事还要早,后来被《奥德赛》文本所吸收。因而这些故事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吉尔伽美什》。

  海妖塞壬在《奥德赛》中篇幅占比并不大,然而塞壬之歌却常常成为人们创作的主题,如卡夫卡的《塞壬的沉默》,拉斐尔前派与新古典主义的大量画作,乃至塞壬形象从半人半鸟转变为人鱼,影响到当下流行文艺作品中美人鱼形象的塑造。人鱼与声音的密切关联成为这一类作品的亮点,如J.K.罗琳的《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的媚娃与人鱼,迪士尼《小美人鱼》动画中的美人鱼。美妙歌喉、自由魅惑往往是这一类题材创作的关键词。但塞壬形象还具有更深层的象征意义,值得我们追溯到《奥德赛》文本中进行深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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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奥德赛》中的塞壬形象

  塞壬形象被广泛认为来自希腊神话故事,即《奥德赛》中用歌声迷惑路人的人鸟海妖。早期有关塞壬的传说呈现出多种不同的版本,其中最著名且明确完整的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相关记述:在《奥德赛》第十二卷《食牛群冒犯日神受惩伴侣尽丧生》中的第39~54行和第154~200行中,分别借女神基尔克与船队的经历来描述塞壬的总体概貌。

  第十二卷的开头,当船离开奥克阿诺斯长河,奥德修斯一行人穿过大海,来到海岛艾艾埃。女神基尔克已知晓奥德修斯一行人从哈得斯归返,预言了他们接下来的不幸命运,即再经历一次死亡的威胁。在这些危险境遇之中,第一个考验就是塞壬的歌声。船只经过花岛,将会见到一种半人半鸟形女妖,这就是塞壬。她们用优美的歌声迷惑过往行人,使其无法归家。船只到达了塞壬的海岛旁,两位塞壬对奥德修斯发出了诱惑的歌声,值得注意的是在后荷马时代,往往是三位甚至四位塞壬。在《奥德赛》中,塞壬也仅仅出现在第十二卷的前半部分,不过根据文章描述,塞壬更像是一类生物的名字,这也与后世分别给塞壬们起名有所对应。

  荷马在《奥德赛》中大体描述了塞壬的如下信息:海妖塞壬用优美的歌声迷惑人(为什么这些歌声能够迷惑过路人?);任何受迷惑者都会丧命(为何而丧命?);她们居住于优美的环境中,鲜花盛开、芳草萋萋,而四周却尸骸遍地(是留下的人的尸骨吗?她们为何要让他们在这里死去?);有两位塞壬声称自己无所不知(奥德修斯为何没有被诱惑住?);只有用蜂蜡塞住耳朵避免听到塞壬们的歌声才能安全通过。可见,《奥德赛》中的塞壬是用歌声迷惑海上过路人的人鸟海妖,她们是致命诱惑的象征。古希腊人认为,解释是神话的重要功能,因此塞壬的形象在后来的文学创作中得到了不断的补充,在艺术表现中被持续地演绎。

  三、文本中塞壬形象的审美意义

  塞壬的起源朦胧且颇具争议,是希腊神话中颇令人费解的角色。一般研究普遍认为,荷马史诗中的塞壬形象源自希腊水手得到的海外传说,由于其歌声具有不可抗拒性与致命性,逐渐与古希腊艺术中的鸟人形象等同起来,后被吸收到史诗之中。

  想要理解塞壬极具诱惑的歌声,让我们来重新思考之前提出的一些问题:

  关于第一个问题,她们的歌声何以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国内的一些研究文献赞同普奇对此的观点与分析。普奇注意到,“塞壬之歌”故意并且集中地使用了史诗《伊利亚特》的专用套语。比如“大名鼎鼎的奥德修斯”或者是“阿卡亚人的伟大荣耀”,这些用语可能在《奥德赛》中只出现在塞壬的歌声中,然而在《伊利亚特》中却出现过多次。这种使用绝非偶然,笔者认为,这不仅仅是为了凸显奥德修斯的主体地位。塞壬的歌声于奥德修斯而言,可能构成了某种“普鲁斯特效应”,重新唤回了他在战场上的光荣记忆,使其产生了怀旧情结,思绪上回到遥远的过去,与如今“历尽苦难无法归乡”有异曲同工之处,很容易让人沉浸于苦难之中。对比之前的荣光,如今年华消逝,漫漫归期无尽,巨大的落差造成的失落与迷幻感更为明显。塞壬意图用这种唤起记忆的方式,使奥德修斯沉浸在《伊利亚特》的幻象中,终止其返家归航,让他留下并腐溃在她们的海岛上。而奥德修斯的闯关成功也能够凸显出他对归家的渴望,更甚于对往昔荣耀的怀念。实际上《奥德赛》全文也处处显现出这种“对荣耀和痛苦的记忆只能带来死亡”的偈语。

  另外,有意思的是,整个文本之中,塞壬只对奥德修斯发声,也只有奥德修斯能听到歌声,即塞壬之声在广阔的空间(大海)中进行了有限的(一对一的)传送。无论是主观意义上的吟唱(诗歌中出现的“伟大的奥德修斯”);或者是客观意义上的意愿(想要听塞壬的歌声可以将自己绑在桅杆上,但他的同伴必须塞住耳朵)。这些情节不仅展现出奥德修斯作为主角的突出性,即作为具有智慧和勇猛气概的领导者和英雄,他独得神的垂青,同时也塑造出他好奇的特点,或者说对知识的渴望(基于塞壬歌声的内容)。至此,不难看出荷马史诗试图描绘出一个接近哲人心性与形象的奥德修斯。

  此外,这个问题还有另一种可能。在阅读中可以发现塞壬和基尔克女神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同样是生活在海岛上,同样是有可能夺命(基尔克将初探她处所的船员变成了猪),同样可能令人流连忘返,同样拥有真理与智慧。基尔克最后为奥德修斯指向了一条通往家乡的路,而塞壬则夺人性命。这是否是女神与海妖之间的根本区别呢?

  这里还需要援引缪斯女神的概念,在荷马史诗中,缪斯也是一类女神,有时单独出现,有时则成群出现。而在希腊神话中,缪斯女神是九个,属于宁芙一类的女神,主司艺术与科学。塞壬们和缪斯诸女神除了以上共同点之外,还都拥有优美的歌喉,这导致后来的古典主题创作形成了一种倾向,即常常将她们混同起来。而在后期编造的神话中,她们也有了类似金苹果故事一样的类比,并且产生了高下之分。也就是说塞壬在某些方面拥有一种非常令人着迷的魅力,可以和神匹敌。这对于人类来说必然是一种带有神性诱惑的降维吸引,尤其是其无所不知的学识与悦耳的音乐。在《奥德赛》的后期,奥德修斯虽然已经获得荣耀,拥有幸福,却仍然表现出对真理的渴求。此时唯有塞壬歌声中的命运和学识才能够吸引他。结合上文分析,塞壬只对奥德修斯发声,这也许是塞壬的一种吸引策略,针对一个人最为渴求的东西编造诱人心神的歌曲,从而俘获或者毁灭他。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不难得出,对于过往荣光的怀念或者是对未知命运的渴求,也就是对现下痛苦的不安,导致了奥德修斯面对塞壬时的沦陷。通过对这些概念的抽象理解,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人对过去(过往的荣光)或者未来(未知的命运)的渴求。奥德修斯旅程途中的塞壬就像是一个直击欲望的漩涡,使他的精神无法克制欲望而不得已借由神的力量加以束缚。这实质上是人类对欲望普遍且永恒的追求的悲剧性呈诉。

  而关于尸骨遍地的说法,除了其他的“奥德修斯”旅人受诱惑留下的尸骨,还另有一个有趣的说法。根据公元6世纪拜占庭的斯特法诺斯所编的《地理辞典》所言,塞壬之间在克里特海边的缪斯庙旁存在一种比赛,比赛的内容是诱惑死人的多少,失败的塞壬被要求拔掉自己的羽毛,露出肌肤,随后羞愤跳海而死。书中还说到,附近的城市因而更名为阿波特拉,意为“无羽者”。作家许金努斯在《故事集》中也曾提到一个预言,如果有人听到塞壬的歌声却能安全离去,那么塞壬的死期也就到了。阿波罗多洛斯也曾提到类似的神谕,并声称因为奥德修斯的船安全驶离,她们确实死了。另据公元5~6世纪的《俄耳甫斯的阿尔戈英雄远征记》记载,歌手俄耳甫斯用美妙的歌声战胜了塞壬,塞壬们因而不再唱歌,从悬崖纵身跳海化作岩石。

  基于古希腊神话编纂者喜欢解释前因后果而形成完整体系的习惯,这些描述显然是想解释塞壬为什么最终从世界上消失了,同时也回答了令我们困惑的第三个问题,即她们用歌声诱惑水手的目的在于她们自己也是被命运诅咒的可悲精灵,只能在诱惑成功中求生和诱惑失败而死亡之间做出抉择。这应该是荷马史诗进行这一段创作的初衷,明知个人选择对命运抗争的不可抗拒性,但必须面临选择的失去,面对毁灭的挫折,当痛苦、恐惧的情绪得到自由表达时,便让人从中获得快感,产生情感升华,这也就是悲剧的悖论。

  在奥德修斯与塞壬们的对抗中可以看出,实质上塞壬已然成功迷惑了奥德修斯充满好奇与追求智慧的灵魂,最后他能够摆脱诱惑,仅因他身受桅杆的束缚。然而,被诱惑并不是奥德修斯的失败,反而展现出其热辣滚腾的英雄气质,因为他能在正义法则的指引下成功通过塞壬之岛,继续向前迎接下一场考验,这也隐喻了法度规范的神圣特质。

  四、对塞壬形象塑造的思考

  塞壬作为希腊神话中的海妖,用歌声去迷惑别人,引起人们对过去光荣缅怀产生感伤或是对未知未来的渴求,使人受迷惑而毁灭,这既是妖的本性使然,也是基于其自身悲惨的命运诅咒。或者说,冥冥之中存在一种无法抗拒的神性力量来主宰已然记忆和未来世界,所有的反抗都寓意着对路数和法则的遵循和服从。《奥德赛》全文中的反抗都可以看作是这种在有限框架下的适当反抗,是一种充满悲剧色彩的普罗米修斯式的挣扎,既不是刺激的探险猎奇,也不是高昂的消极征服,而是一种不得已的“受虐”,是一种缺憾,一种悲剧的呈现。这种悲剧试图证明人类自以为无所不知,而事实上存在智慧盲区;自认为自身能力无限,而事实上在强大的命运力量面前的孱弱无助。“生存的一般规律和某种终极性的宿命,是人的自为存在(自由意志)与自在存在(命运)之间的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这是传统西方哲学思想在感性与理性之间相捩且实际存在的矛盾特征,也反映出其非此即彼的二元选择的单一性和片面性。这本身就是一种“克劳狄斯”式的悲剧性思维选择。

  尽管塞壬拥有所谓的无所不知的智慧,或拥有类似于宁芙女神们的身份,就连奥德修斯也无法抗拒其诱惑,然而,英雄的超凡力量能够使他凭借勇气和智慧,成功引领黑船穿越塞壬的岛屿,驶向下一个“塞壬的岛屿”,而塞壬则成为曾经遥远征途中的美好幻影,面临死亡消失的结局。所有一切皆衍化为后来者笔下听似甜美,实则致命,而且充满恐惧、愤懑和无奈的悲剧之声。

  塞壬作为西方悲剧美学塑造出来的“BE”形象,不只提出了“诱惑与死亡抉择”的命题,而且陈述了“从未拥有”与“最终失去”的遗憾,隐含了“抗争”与“宿命”的无法和解,反映出西方思想强调二元对立、非此即彼选择所面临的思维困境。现实世界是丰富可变、生动活泼的,审视后工业化时代的塞壬形象,需要以更加完整的视角对其进行社会观察和美学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