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论文投稿/征稿

欢迎您!请

登录 注册

手机学刊吧

学刊吧移动端二维码

微信关注

学刊吧微信公众号二维码
关于我们
首页 > 学术论文库 > 艺术论文 怀旧与认同:《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内涵解读

怀旧与认同:《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内涵解读

18

2024-06-13 09:32:53    来源:    作者:caixiaona

摘要:加拿大华文作家陈河的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呈现出浓厚的怀旧情结。怀旧情结只是作家小说创作的叙事策略,作家的真正目标,是希望通过在小说中营造一种少年经历与成年生活,故国梦想与当下阿尔巴尼亚现实之间交错的情感体验、朦胧的怀旧氛围,来揭示海外华人去国后自身遭遇到的现实生存和认同危机,以及通过小说创作重构身份认同,试图解决这些危机的努力和愿望。

  摘要:加拿大华文作家陈河的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呈现出浓厚的怀旧情结。怀旧情结只是作家小说创作的叙事策略,作家的真正目标,是希望通过在小说中营造一种少年经历与成年生活,故国梦想与当下阿尔巴尼亚现实之间交错的情感体验、朦胧的怀旧氛围,来揭示海外华人去国后自身遭遇到的现实生存和认同危机,以及通过小说创作重构身份认同,试图解决这些危机的努力和愿望。

  关键词:陈河;《黑白电影里的城市》;怀旧;认同

  加华作家陈河的中篇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以回忆、怀旧的叙述笔法和自传性的写作方式,诠释了主人公李松移民到阿尔巴尼亚后的现实之困、精神之惑,以及由此进行的身份认同努力。“这是一篇奇特的小说,给人以复杂的感受”[1],它“不是一次个人的回忆,也不单纯是一次感伤的怀旧或对贫乏的过去的怨怼,而是将过去,将老电影与个人的记忆拉到今天,在这种往返与互渗中展开叙述。”[2]看来,这部小说由于怀旧氛围的营造而显得充满张力,同时,文中“怀旧之回忆的出现,并不是怀旧者心灵世界的无端而发和凭空臆造,相反,这种回忆往往来源于某一或某些时间机缘与氛围的点燃,或者说,现实世界为怀旧的产生提供了直接而恰切的情景场。”[3]

怀旧与认同:《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内涵解读

  一、中阿跨国叙事内容

  小说情节简洁,人物关系明了,但叙述文笔如梦似幻。主人公李松是一个移民到阿尔巴尼亚的华人药品销售商。他在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经商时,结识了女药剂师伊丽达,两人慢慢产生了感情。后来地拉那发生动乱,伊丽达回到家乡小城吉诺卡斯特,担任当地医院的药房主任。小说以朋友陪同李松前往吉诺卡斯特寻找伊丽达为始展开叙述。一路上的景物对于他来说却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到了吉诺卡斯特城门口,他看到一个戴着德国式钢盔的警察在那里把守,还看到城门外不大的小操场中央,在一个褐色的五芒星图案之上,呈现出一个人影的光芒。操场对面有一棵很高大的无花果树,树下有一座少女雕像。由于天黑,李松只是看到少女的头发被风轻微吹起,脸上带着坚毅的微笑。夜晚,李松在空空荡荡的旅馆里,脑子里却始终闪现着那个少女雕像,甚至出现她与伊丽达形象互相交织,难以区分的梦境。这促使他在天蒙蒙亮时登上城堡的顶部,当整个城市呈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心里更充满一种抑制不住的熟悉感觉。

  在他开车去接朋友杨科时,在城市狭窄的石头小路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甚至使他出现幻觉,好像“前面有一辆德国纳粹的军车,路的两边有两排端着冲锋枪的德国鬼子一步步走来”,在看到路边那些用层层重叠的石片作为屋顶的房子时,他觉得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意象,“一个女游击队员在屋顶上飞奔,追踪她的子弹把她身边的石片打得飞溅起来,她像鹿一样踩着屋顶继续飞奔,李松只觉得心跳急促了起来。”[4]到这里,主人公对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物的熟悉感觉如影随形,似魅似幻。但我们仍然无从揭示他缘何有这种忧郁惆怅的感觉,我们只是捕捉到小说中高频率出现的“熟悉”二字。

  直到吉诺卡斯特市长邀请李松参观市历史展厅时,这个谜底才被揭开。在那里,他又看到了在城门口的那个少女雕像照片。更使他震惊的是,那张被装裱在玻璃框内的《宁死不屈》的黑白电影海报,以及海报上的那个被吊死在无花果树上的英雄少女米拉。此时,他心里很多疑问已经串接起来——那个心头如幻似梦反复出现的美丽、果敢的少女,就是1944年被德军吊死的英雄米拉。25年后,她的故事被拍成电影《宁死不屈》,而拍摄的背景,正是李松现在所置身的城门口不大的操场,以及操场对面女英雄米拉被吊死的高大的无花果树下。当这部英雄电影从遥远的阿尔巴尼亚,传到遥远的东方中国,英雄米拉形象成了少年时期的他在极度封闭、人们文艺营养高度贫乏的七十年代的暗恋对象。

  多年之后,李松为生活奔走,漂泊、辗转在多个国家之间。为追讨一笔债务,他来到并定居在阿尔巴尼亚——在七十年代中国处于严重封闭、人们文艺营养匮乏时期对之输出黑白电影,满足人们求知欲望的国家。很多年之后,那些早年输送到中国的阿国黑白电影中的人物和风景并没有消失,而是内化为永远的少年记忆,伴随着中国移民李松走向了世界。尽管这种少年记忆以碎片、拼贴与梦幻形式,或者以暧昧、幻觉的语言形式存在。但是,小说家在作品中所采用的怀旧艺术手段及其所呈现的迷离诗意和审美意蕴,却实实在在地把海外华人新移民的故国情结和在地生存经验联结了起来。

  二、怀旧书写的内涵缘由

  问题在于,中国人移居海外,为什么在移居国又总会触景生情,以回忆、怀旧方式时时召唤故国记忆,尤其是少年记忆?

  移居海外,即意味着远离故国故乡。就此意义而言,置身阿尔巴尼亚这个异国他乡,重新回望和凝视故国特别时期的少年成长经历,李松头脑中所呈现的,已不单是对少年时期在中国看过的阿国黑白电影,不再是简单的影中人的悲欢伤痛和怀旧回忆,也不再是对如今身处阿国现实人物事件的表象体验,而是对两者的反复怀旧式体验:“怀旧产生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现实生活给怀旧者造成诸多失落和不满,特别是真诚的情感的缺席和情感世界的荒漠化令他不自觉地在内心深处憧憬着理想的情感皈依”,不仅如此,“怀旧更带有强烈的主观化、私人化的情感倾向,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体对自己过去的回忆,即怀旧本身具有亲历性的色彩,是怀旧主体寻求自我认同的过程。”[5]李松从中国移民到阿尔巴尼亚,确切地说,他已成为地理、文化意义上的“传统欧洲”中心话语的边缘人。

  移居他国,对于华人移民者来说,也是一种对现代处境的承受。母国文化传统的疏离,移居国文化的强势存在,不仅不会带给他更多的幸福感、安定感和皈依感,反而很大可能会使其陷入一种迷失、孤独和空虚的状态之中,二者之间出现的悬置和断裂,促成了时空地点和人物影像的相互交缠、相互错位。这就导致了李松在阿国身份和内心归属的暧昧不清:虽身在阿国,身在吉诺卡斯特城——他少年时期在中国看过的电影《宁死不屈》的拍摄之地,并且,影片中女英雄米拉的雕像就近在眼前,但只有少年时期在故国观看的黑白电影中的米拉才是最朴素、最本真的存在和原景。少年时代的故国以及其中所经历的人事,才是如今移居海外的成年华人和华人作家的不竭动力和精神、文化源泉。换言之,中国,仍旧是他们的灵魂和精神的真正皈依所在。

  对于李松而言,怀旧就是怀国,“‘故乡’就是‘故国’,‘乡愁’也就是‘国愁’;‘乡’与‘国’具有重合性、一体性”。[6]事实也确如此。作为第一代成年新移民华人,虽然“中国和中国文化是他们在异国生存的主要精神资源和文化财富”,[7]“在理智上牢牢站在中国传统文化价值一边”。[8]但是,一旦在移居国面对中外二元或多元文化和价值观的激烈碰撞、交错时,他对这种多向文化秉持的“相对主义”和“兼持”态度,就会在他们的思想和行动上,呈现出相应的丰富性、矛盾性、模糊性以及暧昧性特征。

  在朋友杨科的死带来的压抑情绪中,李松和伊丽达身不由己地发生了性关系。他是把伊丽达看作电影中为革命就义的女英雄米拉,同时也看作小学时喊着电影《宁死不屈》里“卖糖!卖糖!卖巧克力糖!”台词,十八岁给他发来最后一封来信、宣告他们少年友谊终结的那个小学女同学孙谦。海外移民生活的艰难,在迥异文化夹缝中生存的焦虑和恐惧,在李松的潜意识中相互挤压。他时而把阿国革命女英雄米拉幻想成伊丽达,时而又把中国的小学女同学孙谦幻想成伊丽达。这种突破民族、国家和地理概念来回置换、“虚构”三人角色的近乎“臆想症”人的做法,深刻地反映出李松对自身移民生活现实压抑和焦虑的释放和调适。“对于怀旧的人来说,‘遁入’对过去生活的怀想,就是要借助这种精神上的‘回返’排除现实世界对自身的异己感”。同时,“通过‘重演’远离当今现实的影像保存过去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传统意义上的真实存在,并且创造一个维持平衡的契机”,“从而使人类心灵游移于过去和现在之间,形成对这个紧张社会的缓冲”。[9]这促使海外华人新移民李松不停地去认同传统和现代,以及试图连贯起这种由于中西差异导致的文化断裂和认同断裂。

  同时,小说中出现的一个细节也很值得关注,尽管只是轻描淡写,却再次强调了海外华人移民始终在精神故土和定居新土之间徘徊、身份悬置不定的两难境地。那就是李松接受一个阿尔巴尼亚老头的请求,到这个城市的后山上去看望一个中国工程师的坟墓。他早年来到阿尔巴尼亚建设这个城市电视台,在安装高架发射塔时却不幸从高空坠下死亡。老头告诉李松,他总是梦见有一个中国人回来寻找这个坟墓,他一直在等待着,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李松。按照老人地图的指点,李松在山上找到那位永远安眠在阿尔巴尼亚的中国工程师同胞的坟墓。他清除掉同胞坟墓周围的野草,然后坐在草坡上抽烟,望着远处漫延的海湾,拿起枪对着远处的树木和松果开枪。他对着那个坟墓说:“赵国宝兄弟,听到枪声了吗?我来看你来了。现在就只有你和我还待在阿尔巴尼亚了。”[10]

  这个情节有双重意义:第一,面对定居国动乱的现实,情感上人更眷念故国,因为她给予中国移民以生命、童年记忆和母亲怀抱;第二,理智上又离不开定居国。因为移民的工作、事业以至爱恨也在这里。如果说故国是精神朝向,那么定居国就是现实牵挂。李松为了生活既努力向定居国主流靠拢认同,同时血水深厚的民族无意识又会迟缓这种靠拢认同,这种双重疏离位置,只能使他成为双重文化、认同的“夹心人”。正如他说的那样:“一旦你闯出路来,再仔细想,你会发现代价高得惊人。你获得的很多,但失去的也很多,你是否真的到达了彼岸,是否真正离开了家乡,这是一个不容易确定的问题。家乡,过去,历史,是你的一部分,既是你的财富,又是你的负担。”[11]李松对少年时期黑白电影情节和人物的怀旧与回忆,也是他对移民生活的把握方式,即在遭受到移民生活给他带来的震动和抛掷感时,对之摇摆、犹豫,以及对由之产生的身份危机所做出的应对和处置。

  三、小说人物的身份认同

  作家继续通过怀旧叙事以建构身份认同。小说中李松因为拥有枪支被维护阿国秩序的德国军人逮捕并关押起来。在押送他的军车上和关押监牢里,他的潜意识再次重现:他就是少年时期在中国看过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中的女英雄米拉,同样坚强的微笑,忧郁的眼神,同样被凝固到一盘盘黑白的胶片中,说不定,也是同样的历史的意志。

怀旧与认同:《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内涵解读

虽然李松在出国之前,通过阿尔巴尼亚电影已经为他“适应”阿国生活创造了条件。但真正置身国外二元乃至多元语境中,作为边缘性群体的一员,长期受到意识挤压和文化选择的干扰,使他的理想不断受挫和幻灭,这是他在定居国必须始终面对的“文化身份”的矛盾性和不确定性。如果说,他在少年时期通过看黑白电影对阿国的“适应”是一种理想生活的文化想象的话,那么现在他实际在阿国的生活和经验,却背离了对这种理想生活的文化想象,以相当尖锐和迷离,甚至是梦幻的方式呈现出来。这也正是海外华人“文化身份”的矛盾性和不确定性导致的必然困扰和结果。

  小说最后,李松被德国军人押着走在监狱中黑暗的石头通道上。他觉得是在走向城门口的那棵无花果树下,绞索已准备在那里,就像少年时期在中国看过的《黑白电影里的城市》中的女英雄米拉那样,他正从容走向死亡。他“泪流满面,一阵对时间的悲喜交集的感动在心里汹涌成潮”,[12]来自少年时代黑白电影中的故事情节,穿越时空,如同陌生却又熟悉的梦魅一样,又涌上被居住国文化视为“他者”的华人李松的心头。美国当代著名国际政治理论家塞缪尔·亨廷顿认为:“90年代爆发了全球认同危机,人们看到,几乎在每一个地方,人们都在问‘我们是谁?’‘我们属于哪儿?’以及‘谁给我们不是一伙?’”。[13]对国家、民族文化身份的关注和重视,突显出当代社会人们对之的焦虑,也彰显出对之进行重建的迫切性。因此,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来说,“这些人物都是次要的,他们不过是‘中国’这一主能指的各种次能指的显现方式而已”,“个体的存在只是一个‘民族寓言’式的主题的一个侧面和局部”,是“一个民族集体的代码”。[14]

  四、结语

  加华新移民作家陈河通过作品主人公的异国怀旧叙事,试图想象性地建构海外华人的身份认同和文化归属。一方面,华人移居海外,在多元文化共存现状和族裔政治中,必将面临来自各方面的现实困境甚至生存危机,这是华人移居海外后,不同文化、文明相遇,杯葛生斥、循环不已导致的宿命所在;另一方面,海外华人的现实边缘地位和“他者”处境,又必然急切地召唤他们通过回忆、回顾中国文化传统和精神等怀旧方式,用以抵制移居国的“异己”力量和现实压力,最大化实现认同的平衡和人生世俗生活的权益。怀旧手段不仅成为一种“重建策略”,“更是一种防御、抑制策略,即借抑制不快达到‘忘却’的效果,从而可以满足无意识中对于和谐的愿望,维持自我的平衡。”[15]这或许正是加华新移民作家陈河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中怀旧叙事的精要和深意所在。

  但是,我们也意识到,由于当今世界不同文化、文明的冲突正趋于深化和复杂,旨在以怀旧情结寻求和借重中国文化精神,以面对海外华人移居国的现实生活带来的艰难和困惑,既是民族无意识使然,同时又是无奈之举。陈河在这部小说中以怀旧叙事寻求身份认同的努力充满艰辛,但实际效果还有待继续观察。海外华人写作中的身份建构之路永在路上,也不会有最终答案。由此,陈河的这种写作努力和可贵探索,才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参考文献:

  [1][2][4][10][11][12]陈河.黑白电影里的故事[M].花城出版社,2011年版,第176页,177页,11页,43页,65页,59页.

  [3][5]周强.论怀旧的审美蕴涵[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3):110-112.

  [6]饶芃子,杨匡汉.海外华文文学教程[M].暨南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06页.

  [7][8]高小刚.乡愁以外:北美华人写作中的故国想象[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页,73页.

  [9]赵静蓉.解读老照片[J].文学前沿,2002,(1):36-49.

  [13][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新华出版社,1999年版,第135页.

  [14]张颐武.代序:穿行于双重世界之间[A]//查建英.丛林下的冰河,时代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5页.

  [15]胡宝平.哈代作品中的怀旧[J].外国文学评论,2005,(2):64-73.